陈默走过去,用手握住了门把手,轻轻一拧,门就开了。
里面是一间暗室,看上去像是安保人员休息的小房间,有一张床和一个写字檯。
一个人趴在写字檯上,她穿著工人的制服,身体很完整,没有任何残缺,皮肤甚至还带著弹性,但是却没有任何温度。
这个人已经死了,但却像是刚刚死去那样,她的手里握著一个残破的洋娃娃。
洋娃娃上扎著一支钢笔,红色的墨水浸透了娃娃的衣服和塑料身体,就像是流血一样。
陈默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身体从伏案的姿势,扳成仰面坐姿。
她的身体很柔软,甚至还没进入到僵硬的状態,不过当陈默改变了她的姿势后,她的身体开始快速僵硬了起来。
这个女人的长相酷似小鳩,但比小鳩的年纪要大上不少。
而那个被红色墨水浸透的娃娃,也穿著女僕服装,看著很像小鳩。
一时间,陈默不確定这个女人是小鳩,还是洋娃娃是小鳩。
在娃娃的下方,垫著一张没有被装裱的照片,也已经被红色墨水染了色。
照片上是一家人,这个酷似小鳩的女人將手放在了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女孩肩膀上,最后面站著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他们站在工厂的车间里,一家人笑得很灿烂。
虽然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明显年轻了二十岁(大约),但陈默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晏国胜,就是他刚上诡船时,见过的那个碎嘴的老头。
“那这个女人,就是晏国胜的妻子,元宝的母亲,那本手册的真正主人。”
陈默小心翼翼地抽出照片,照片背面写著一句话:
【坚韧的意志才是所有佳酿的源泉。】
陈默念著这句话,越念越觉得有味道这句话和冬梅所说的“不听不看坚守意志”有著异曲同工之妙。
“这句话的意思是,要酿出那些能恢復精神状態的啤酒,需要坚韧不屈的意志?”
“但她为什么以这种姿態死去?”
而且洋娃娃被钢笔刺破的状態也十分诡异。
“难道她察觉到工厂的异常,是这个娃娃导致的,所以想毁掉娃娃?”
除了写在照片后面的那句话,她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这个房间,以及她的状態,就像是在某个偶然的瞬间发生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她什么都来不及做。
为什么她没有和外面的那些工人在一起,为什么她会独自一人来到这个房间?
陈默再次仔细检查著。
“冒犯了。”
他擼起了她的袖子,查看著她的皮肤。 这才发现,她的胳膊上布满著针孔,上面有著一些淤青,看著格外触目惊心。
“这是被注射了什么东西?还是被抽血了?”
抽血使用的针头通常比注射用的针头更粗,她身上的针孔外形呈现规则圆形,而且很大。
抽血后针孔处可能会留有淤青或鼓包,而且由於针孔过大,伤口更不容易癒合。
“从针孔的尺寸,还有这些痕跡上来,她生前並不是被注射了什么液体,而是被大量地抽血。”
陈默略有所思,她的手册上最后一篇记录,就停止在思念女儿那里。难道她停止更新的原因,並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被污染成了擬像,而是因为她被人抓走,抽了大量的血?
“之前手册里也有提过,在工厂被封闭后,一些同事被调走了,然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难道那些同事失踪的原因,就是他们都被抓走抽血了?”
“最后,轮到了她。”
“所以抽血有什么用?和这个厂子有什么关係?”
突然,陈默想到了黑金。
黑金的原料是人的身体组织,血液其实也算。
这个厂子难道要抽血製作黑金?
陈默立刻將这个离谱的猜想排除了,只有研究所那种级別的机构才能研究黑金製作黑金,而且没办法量產,这里只是个酒厂,怎么可能生產黑金?
要生產也是生產酒。
【坚韧不屈的意志才是所有佳酿的源泉。】
陈默又想到了这句话,然后他突然明白了。
其实製作黑金的核心原料並不是人的身体组织,生產那些“精神食粮”的核心原料也並不是人的血液一一无论什么身体组织,只是最核心原料的载体。
而这最核心的原料就是,未被污染的人类的认知。
这些不受污染影响的坚韧的人类认知,也是一种信息,而这些信息的载体就是人的肉体。
只要这个人没有彻底变成擬像或者异常体,那他的身体总能榨出一点未被污染的“原料”。
黑金就是一种无论承载了多少污染,外观形態都不会发生变化的材料。
这和那些身负污染,但还没有產生躯体化症状的人类格外相像。
而那些酒,里面承载了某种坚韧的人类认知,所以才有恢復精神状態的功效。
一切都明了。
恐怕,为了酿出最有功效的酒,让大家支撑下去,这家工厂一直徵调那些还保留著人类情感和认知的工人抽血。
而且—“·陈默有一个不好的猜想,这些被徵调走的人,可能不是自愿的,而且下场不是很好。因为手册里也提过,那些同事被调走前,连告別都没有。
这个女人思念著她的女儿,对女儿的思念化为强大的意志力让她对污染的抵抗力更强,所以也被徵调了。
证据就是,她身上没有任何躯体化症状。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她来到了这个小房间,以这种方式死去。 想到外面那些热情洋溢的工人们,陈默的心情有一些复杂,他立刻调整了心態,將心思放在了眼前之事上。
“小鳩让我带走她,那我是带走这个身体还是娃娃?”
就像是回答陈默,当他尝试將女人的身体搬走时,她的身体突然化为粉尘,
消散在空气中。
只留下了那个被钢笔扎破的娃娃和那张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