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妈妈送的,我要送个不一样的。”谢运说,“用我暑假里给书店打工挣的钱,是我的第一份工资!”
秦颂梨失笑:“你有这份心,他收到什么都会很高兴的。”
她将雏菊发卡别在谢运耳后,又仔细地理了理碎发:“小征去把校服换了,妈妈也给你弄一下头发,一会儿就出发。”
谢运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少女正值抽条的青涩年纪,难得穿上的白裙子衬得她清灵似菡萏。她原地转了一圈,裙摆像在开花。
秦颂梨扶住她的肩夸奖:“小运真好看。”
“嘿嘿。”谢运羞涩地笑了笑,望向谢征问,“哥哥觉得怎么样?”
“……”
母女俩挨在一起,梳妆亭亭,眉眼宁和。
“哥哥?”
“小征?发什么呆呢。”
谢征回过神来,瞧见这静谧温馨的一幕,已然忘却方才在想什么:“……没什么。”
“很好看,小运平常该多穿点裙子。”
他对谢运一笑,称赞虽然简单,却令谢运十分开心。
“哥哥快去吧,待会儿我们去花店给爸爸挑花。”
谢征点点头,走向自己的卧室。
今天是谢故醒的忌日,衣物是他们前些日子一起逛街时新买的。
平时他们都节俭惯了,对这方面也无何挑剔的,唯独每回前去祭拜谢故醒时会好好打扮一番,叫他能看见一家人最好的面貌。
收拾妥当以后,谢征和谢运跟着秦颂梨叫了车,一小时后准时抵达墓园。
此时天色还不算晚,黄昏笼罩了整片天地,云彩烧得赤红。
早在路途中,三人就在花店里买好了花,谢运纠结来去,选了天堂鸟外加一蓬满天星。妹妹以身作则,谢征自然不堪示弱,也抱了一束百合。
外加惯例的小雏菊,将谢故醒的墓碑前装点得热热闹闹。
上完香后,秦颂梨一边擦着墓碑和遗照,一边低声说着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
她难得这么多话,大大小小的琐事都不放过,说着说着甚至笑了出来,眉眼柔和,多年过去,已不见多少伤感,只是絮絮倾诉着。
谢征和谢运知趣地走远了些。
谢运踩上路边的水泥矮台,看着秦颂梨的背影,片刻又踮脚去张望隔壁的废弃公园,忽然说:“哥哥,你知道为什么爸爸喜欢雏菊花吗?”
“小心点,别摔着。”谢征说,“不知道。”
“我也是今天才听妈妈提起。其实呀……”谢运神神秘秘地放低声音,“雏菊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谢征挑了下眉,他可没听过:“怎么说的?”
“你也知道,爸爸和妈妈从小一起在福利院长大,感情本来就很好。”
这点谢征很清楚,谢故醒以前讲过不少两人的故事,说秦颂梨是院里的大姐姐,性子温柔又长得好看,女孩子依赖她,男孩子几乎大半都偷偷摸摸地喜欢她。
他入院晚上一点,年纪小心事重,颇为格格不入。
而秦颂梨听了只笑,她少时内向拘谨,但因年纪最大,老师有什么事都爱叫她领头。可其实她不太敢和人说话,细声细气的根本管不住,每回都叫苦不迭。
倒是谢故醒,才来就落落大方的,比她小两岁,却极会做事,很快替她担下了这门差使。
不过,大人眼中受信服的对象,与孩子眼中往往截然不同。
谢故醒“上任”没多久,就有人不服气,故意顶撞他,彼此间起了争执。
前者也不是什么任欺负的软包子,一来二去,为此大打出手。拉架的偏心,谢故醒寡不敌众,受了不少的皮外伤。
福利院资金有限,不是伤筋动骨根本不会送医院,只草草包扎了下,半夜疼得他睡不着觉。
福利院的房间有限,仅着大点的孩子用,还没到男女之防年纪的,通通睡着一间房。
这点动静吵醒了浅眠的秦颂梨,她瞧着受不了疼也只小心翼翼翻身、始终不肯吱声的谢故醒,心里犹豫片刻,鼓足勇气上前将人拉了出去。
她身体骨向来弱,动不动就感冒生病,自己便藏了个小药箱,平时搜集了不少杂七杂八、快见底没人要的药品,也多懂些处理伤口的知识。
那晚,秦颂梨帮谢故醒处理好了伤口;后来,谢故醒凡事都暗暗多关照她几分。
两人就此逐渐熟悉起来。
“妈妈说,她是高中时意识到自己喜欢爸爸的,也大概感觉得到爸爸同样对她有好感。”
谢运回忆道,“只是他们还是学生,怎么取得更好的成绩、保证自己能继续读下去书,是最要紧的事情。那时候说出口,没办法给将来任何承诺,所以无论周围人怎么打趣,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挑明。”
可就在快熬出头时,秦颂梨体育课时突然晕了过去,醒来后人在医院,医生告诉她,她生了很严重的病,需要尽快手术,不然性命堪忧。
但手术需要钱,后续治疗更需要钱,一笔对孤儿来说,绝对无力支付的天文巨款。
秦颂梨不抱任何希望。
她还是花朵一样的年纪,好不容易看着开花的希望了,却就要这么枯萎。
谁听了都很痛心,朋友、老师、福利院的大家,可全都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