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道友需要缓一缓,”裴君灵的脸伏得更低,不着痕迹地示弱道,“我也有些累了。”
先前从来客客气气,对他不假辞色的养心宫小吉女,如今却不得不在面前低头恳求,这副态度大大取悦了成玄。
“有何不可?”
他一挑眉,“既然如此,就在那边的树下静坐调息好了。”
回眸望了眼另外两人——同属清云宗的骆姓师兄,以及一名散修,客气地问:“几位以为如何?”
他开了口,对面自然没有异议。
成玄上前扶住宣明聆的肩,手指似是不经意地蹭过裴君灵:“交给我来吧,阿裴先去歇息。”
裴君灵也不欲和他争,点点头,转身向树下走去。
被碰到的手指背着人,偷偷在裙摆上擦拭了通,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若不是成玄作祟,她与宣明聆何至于沦落到如斯境地?
走出毒瘴以后,他们二人同在一处,只是恰好落在一只九阴芝身童子的地盘上,与那化作婴孩的灵药缠斗起来。
眼看占据上风,就快要解决时,成玄不知从何处杀出,手中持着一柄长枪似的布裹。
那布裹里的东西古怪至极,没有露出面貌,却散发出难言的威压,令人丹田躁动、灵流难以控制,甚至心生匍匐之意。
经此一打岔,童子没受什么影响,倒是令他俩气血翻涌、神思恍惚。
童子趁机在背后吐出毒锥,宣明聆为救她,以身挡下冷箭,遭受重创。
而成玄口中唤着“我来助尔等一臂之力”,动作却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杀死童子,将那株九阴灵芝收入囊中,任由宣明聆毒性发作。
那本该是最佳的解毒之物。
倘若如此便也算了,有返生花在身,以灵力逼毒,不多时就可恢复如初。
但不知成玄又做了什么,那方布裹散发出的威压越发沉重。
灵力沉重似铁,流转滞涩,元婴巅峰的修为,能使出的却不足一成。
如今除了传音,竟连动手也做不到。
成玄铁了心没想放过他们,宣明聆又有伤在身,裴君灵不得不虚与委蛇,与他们同行,和软禁也无何差异。
她坐到树下,闭目调息。不一会儿,一道逼音成线落入耳畔。
是宣明聆的声音。
“裴道友,方才委屈你了。”
裴君灵道:“也未叫他占去多少便宜,不打紧。当务之急,得想办法把那布裹夺走,才不会这般受制于人。”
宣明聆顿了顿,问道:“裴道友觉得,那是何物?”
“放眼修真界,能做到这般程度的,想必也只有当年夺了天的那半截夺天锁了。”
裴君灵沉声,“柳长英这是想做什么?居然会把这个交给成玄……他莫非……”
她的脸色忽而一变,好在背朝这边,仅有宣明聆瞧得清楚。
“怎么?”
“他莫非,想对仪景下手了?”
裴君灵越想越觉得可能,嘴唇抿紧,断然道,“不行,不能叫他们如我们一般,毫无防备地撞上来。”
“必须先找机会,用通讯木雕告知他们这个消息才行……”
200 逢春(三) 鹬蚌相争。
兽谷南域地势平坦, 多丛林。
谢征御剑朝南,一路穿过不少道鬼气森森的密林。
不同于外面鸟雀走兽的热闹,被毒瘴围拢三百年后,这些看似寻常的草木多多少少沾染了阴毒之气, 沉寂得令人发憷。
而沉寂之下, 却处处藏着难以预料的杀机。
走过林地时不便御剑,灵力搅乱周遭天地之气, 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征收剑回鞘, 徒步前行。他的极轻极快, 落地无痕。
犹如飞鸿踏雪, 刻意避让之下,半点声息也无, 所过之处仅有微薄残影。
因此, 当他听见人声而停下时, 谁都不曾惊动。
“那丫头好生多事,九阴林里四处都是毒物,哪儿给她寻干净的水源?”
身量瘦小的修士满面晦气, 一袭青衣绣莲, 明晃晃昭示了他的来历。
“还要沐浴,不就杀了条毒藤, 身上沾了点汁液, 掐个净尘诀的事。”
“就是给她找着了,依她如今的状况,一个人敢去?准是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知成师弟怎么想的,居然同意了,莫不是被迷了心窍……”
成师弟——成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