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堪不破的事不胜枚举,寿元越久,越是如此。”
清重叹道,“我若执意接近,倒不是不能制住,只是难免牵动心障,大抵不要多久就该身死道消了。”
连养心宫宫主都不成,另外两人也知道自己心性是何德行,神情变换,并不出声。
清重顿了顿,看向琼光:“倒是小辈,或可一试……只是你们到底不曾经历过心魔之劫,贸然接触,后果如何,我也无法保证。轻则修为倒退,重则——”
“烦请长老予我灵器。”琼光不假思索。
“太冒险了,琼光师弟。”蔚凤不知何时到了这边,“换我吧。”
他是众人之中,唯一一个经历过心魔劫的人,对自己的心魔胸中有数,和宣明聆说开后,更是稳定不少。
成玄见两人争着要去,眸光一闪,余光瞥过周身许多修士,意识到这是个彰显风骨的好时机。
便也出言道:“此间我修为最高,该由我来才是。”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脸色纷纷有些怪异。
画卷传承后,琼光和蔚凤已先后突破元婴,修为直追陈勤。
前者有无律给的东西掩饰,后者可坦坦荡荡,还停留在结丹期的成玄看不出来,几位合体长老还有陈勤怎会不清楚?
一时间啼笑皆非,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就在这寂静的一瞬,另一道嗓音陡然传来。
“——我去。”
简单两个字,却重若千钧,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蔚凤循声望去,见谢征面无表情地走来,眼眸漆黑得浑浊一片,透不进半分光彩。
他定定看着清重,神色平静至极,隐约流露出一丝死死压抑的阴影。
清重瞧了他好一会儿,才道:“执念太重,必生心魔,你不行。”
谢征仍道:“我去。”
“……我自有把握。”他顿了下,微微俯身,“恳请真人借灵器一用。”
清重正举棋不定,按她所想,无论是最先那个眼神明净的修士,亦或后来的蔚凤,都远比此人合适。
然而对方一经出言,他们却反而露出放心的表情,自行退让了。
就连向来拽得二五八万、说话很不客气的陈晚风,居然也颔首表示肯定。
好像让这人前去,是什么天经地义的道理。
思索片刻后,她终是点了点头,从念珠中取出一枚最为剔透的,交到谢征手中。
“就交给你了。”
谢征谢过,并不多言,转身就要走向火中。
成玄看着他,忽然记起画卷中的那一场考验,心头有如火烤,难受得不行。
别人便也算了……蔚凤、傅偏楼……这些天资本就在他之上的人便也算了……
可偏偏,令他频频吃瘪的,反而是这么一个家伙。
问剑谷的外门弟子……根本不必放在眼中的三灵根……
炼器大会前,甚至从未听说过名声,再平平无奇不过。
然而,自己所看重的、所苦苦经营、不惜伪装才获得的一切,这个谢清规却总能轻飘飘地抢走。
别人的敬重亲近、赞许惊叹……名望声誉,乃至机缘。
眼前浮现出对方总十分冷静的、仿佛万物都不放在心上的眼眸;还有炼器大会秘境中那一剑、画卷里漠然的注视。
成玄一阵抑郁,血涌上头,竟拦步上前,挡住了谢征的去路。
他愣了一下,为自己的冲动暗暗懊悔,面上则毫无破绽地堆起和善的、仿佛替人忧心的笑容:
“谢道友,那黑火太过危险,清重真人也说了,你不太合适。还是别拿性命玩笑,交予我来吧……”
越过身前满面虚伪的男人,遥遥望进火中,停滞片刻。
接着,目光收敛,落于眼前。
谢征没有任何和成玄虚与委蛇的心思,望着对方,想了想,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伸出手,在成玄意外的眼神中,将人赶苍蝇似的挥去一边。
结丹修为怎耐得住元婴修士的一击?
即便有所留手,成玄依旧气血翻涌,狼狈地往后一连踉跄十来步,跌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谢征没有看他一眼。
他半刻停留也无,在旁人惊疑的视线里,无知无觉地径直走入火中。
不远处,蓝眸妖魔恨声疯笑,他却仿佛听见有人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