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忽冷忽热,宛如浸泡在酸水中。蔚凤无暇多想,又要迎上下一道雷劫。
宣明聆的路数乃明显的玉石俱焚,只要能在对面留下一道伤痕,不惜以己身来换。
不消多时,他与木犀身上便鲜血淋漓,可宣明聆仿佛感不到痛般,再度狠厉攻上。
木犀被他悍不畏死的态度惊到,出手都有了犹疑,可蔚凤在一旁看得清楚——木犀消耗再大,到底是结丹期的妖兽,更何况这儿有那般多的树木供他回春。
宣明聆是道修,可身上没带太多灵器,光凭一柄剑,照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不知是恐惧,还是置气,蔚凤分不清内心的声音。他眸中火焰高涨,顶着天劫,一把推开宣明聆,被木犀从背后刺穿了腰腹。
痛得想要蜷缩,满身冷汗,上空,雷霆积蓄,片刻不停。
蔚凤狠狠瞪着满面愕然的宣明聆,艰涩而又冷厉地斥道:
“这儿不用你管,滚开!”
99 麟迹(完) 从此踏上一条飘摇前路。……
从未被蔚凤用如此严苛的眼神看待过, 宣明聆的动作不禁一停。
但他很快回神, 沉默着,剑光流转,贯穿了还没来得及收手的木犀。
木犀伤重遁入树中,这才令两人有了喘息的余地。
“你……”宣明聆涩然道, “你想起来了?”
蔚凤本还隐约抱有一丝期望, 不肯相信宣明聆会真的因他是妖而放弃他,见状, 心底一凉。
那些乱七八糟、绝望到不可置信的记忆……竟是真的?
宣明聆在愧疚——因为,曾经放弃过他?
他一瞬间想要惨笑, 却笑不出来,冷冰冰地嘲弄道:
“既然做出那种事, 如今又何必假惺惺地过来?难道还指望我会对你感恩戴德吗?”
宣明聆瞥了眼天边的劫云,七重才降其五,可蔚凤已快至强弩之末。
他避开对方的凝视,藏起眼中受伤与忧色,淡声道:“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结丹为道途一大凶坎,不可把天劫当儿戏。”
蔚凤简直恨死他这副疏冷的态度了。
他真想质问——是人是妖在你眼中, 差距就这般大?那教我要平视万物、以确事定正邪的, 究竟是哪个?
这样暴露自己在意的话,蔚凤说不出口,只阴下脸, 冷哼一声当作回应。
湖心打得激烈, 树下,灰蛇心中一喜,盘算着他们两败俱伤的可能,自觉尚有回转。
被迷晕的妖兽还横躺着, 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下属们相互残杀,已献上不少血肉,龙谷中的血色愈发浓郁。
照这样下去,复苏麒麟不成问题,他只要坐山观虎斗便好。
然而这个想法不过浮起片刻,就被疯狂示警的直觉打散了。
灰蛇反应极快,侧身闪躲,但依然没能完全躲开身后的袭击。
无声袭来的剑连一点寒芒也无,却锋利到吹毛断发,结丹妖修的身躯何等坚韧,那剑用力巧妙,走势避开骨骼,竟一下斩断了他半边手臂。
又惊又怒,灰蛇捂住涌出大股鲜血的断面,痛吼着化成真身,毒液喷吐。
一日之内,居然被逼到如斯境地,他狂躁地瞪大竖瞳,映出偷袭者的身影。
本以为是那忽然消失的修士,定睛一瞧,面容陌生,是另一个不认识的家伙。
也不过刚筑基的修为,寻常时候连他的护体灵力都别想破,奈何他之前一心想快些恢复,太过大意,这才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灰蛇真身不若曾见过的青蟒那般巨大,给人以碾压之势,更胜在灵活。
谢征从未考虑过与灰蛇硬拼,光那双毒牙,挨一下就够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击即中,他并不恋战,化业回到脚下,当即御剑朝湖的另一边驰去。
“哪里跑!”
被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修士伤害至此,灰蛇怎堪容忍?正巧他也怕真打起来会伤到树中麒麟,功亏一篑,便不假思索地追向前。
刚欲动手,忽然眼前一花,那白衣修士的身影化作许多道,万华镜般将他团团围住,一个摆尾,尽数化作虚像,又再度重组。
幻象?
灰蛇顿时想到那只结丹期的蚌妖,是它出手了!
心中一凛,他不敢贸然出招,警惕地观察着每一道幻影。
剑锋穿梭,真真假假,在蛇身上留下一道道细长伤口,虽不重,却每回都无比精准地扎在七寸之上,惹得灰蛇狂躁不已。
他再耐不住,灵流疯狂涌出,朝四面八方震荡而去,果不其然听到一声闷哼。
终于找到了人,灰蛇喜出望外,闪电般缠上那青年,勒紧尾巴,就要将其毙命。
就在此时,背后一道破空之音,深深刺入他空门大开的要害处,灰蛇登时惨叫,力气也不由松了。
回首望去,之前的家伙抽回灵剑,鳞片翻卷,血流如注。
谢征看好时机挣脱开身,内府气血翻涌,咳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