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她又在做奇怪的梦吗?
不敢相信地眨眨眼,她看见口红没有章法地晕在他的嘴角,像受了伤,怪异而妩媚。
——不是做梦,是梦与现实的界限消失了。在此之中,又有某种现在还无以名状的事物破裂开来。
我的我要爆了,这就是此刻最真实的感受。语文课上读到这首诗,同学都因为用力过猛的夸张而窃笑,如今她身临其境,竟觉写得真好。
纷乱的情绪相互打架,也不知何从发泄。
小钟扇了他一耳光,“你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他却不跟她多话,再度吻了她,大概是预感到她不会像上次平静地接受,态度强硬得多。手指自光裸的颈边攀入发间,按住后脑勺。他含住她的唇瓣,仔细地舔,轻轻地磨,像要融化一片冰霜。
身体也被限制住。回过神时,她的后背已被他抵在橱柜上,无路可退。另一只手握住了侧腰。短裙的收腰偏上,其实就在胸以下一点。手放在那里,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碰到乳侧。他意识到这点,动作很明显滞了一下,想要收回。
收回就更怪了。她不再抵抗,反而隐晦地回应他,抬手勾了勾他的耳朵。他的手顺势降下来,抱起大腿,又勾过腿环上的吊带,欲擒故纵地流连。蓄意挑逗。
花言巧语会骗人,但感觉总是最直接的感觉。就算是笨蛋,只要坚持不懈地重复,到最后也很难不理解其中的意思。揉抚后脑勺的手一直没有停下,像照顾孤单的小朋友——不是像,就是。他做这些,无非是不忍再看她难过,想让她开心一点。
也就是说,他在取悦她。
她或许依然可以信赖他,把自己交出去,无论无论他想做什么,做到哪里。
再怎么说,他都是在这学校里唯一一个找到她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解去左眼的眼罩。
等她渐渐恢复平静,他才藕断丝连地停下。
手边的画抢先一步被夺走,他怕她会继续撕,果断道:“没收。”
“凭什么,你说收就收?这是滥用职权。”
小钟想了想,改掉了抬杠和挑衅地讲话方式,再次索要道,“我不会再撕了,给我吧。”
“明天。”
大钟油盐不进的态度又让她变烦躁。
“你不给我,我就赖在这了。”
“随你。”
他坐下来,抽了张湿巾纸擦嘴,又像无事发生抽了一本书翻看。
这状况还看得进去吗?
反正都是摆个样子,“请勿打扰”。
小钟收拾好满地荒凉的废纸,又盯了他五分钟,想等他自己露出破绽,却发现他好像真的在看。
她耐不住寂寞地去骚扰,问:“你想跟我睡觉吗?”
“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他漫不经心把问题抛回来,好像完全没有听她说什么。
“不想。”小钟模仿着他的语气说道。
“那就好了。”
她继续学着他的口癖,平稳说出骇人的内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很多时候有人问你想不想要,意思是委婉地说她想要。”
他终于抬头,鄙夷地反问:“小孩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你不想跟我睡吗?”小钟托腮趴到他的桌边,上翻着眼睛巴巴地望他。
他只好退让,答:“不是不想。”
“但也不能是‘想’。”小钟替他把后半的答案补上,又不禁感慨,“真奇怪啊。”
敷衍过去,他又接着旁若无人地看书。小钟露骨地盯着他看,他也装作不知。
没过多久,小钟发表她的观察结果:“你是那种测谎仪器也测不出说谎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人在撒谎时面临的压力会导致一系列生理变化,现代测谎技术实际上监测的是生理上的异常反应。也就是说,人首先要意识得到自己在撒谎,这些变化才会发生。但你说谎连自己都骗,自然不会有惊心动魄的反应。”
“你以为我没有吗?”他的眼光冷幽幽地看过来。
小钟正伸出手,想拿回剩下的画,被当场抓获。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就抢先吻了他,并坐上他的腿。他不配合,她又太冒进。舌尖像已经干过的黏土,强行压在一起也是散的。
“你为了拿回画可以不惜这样做?”
他的表情看起来又气又困惑。
“谁叫你不给我嘛。”
“我要是说,放学后在车里给你,你也会来吗?”
小钟愣住。他都那样摸她了,今夜跟上他的车,一定会发生什么,她是期待的,但他却明摆着告诉她,正确答案是“不能去”。
视线悄无声息地逃走。他将她的下巴掰回来,小钟想不出对策,又恼了,索性一骨碌从他身上跳下来,固执地小声道:“是你的话,我会去的。”
画的事情解决,她也没有继续留着的理由,“我先回去了。”
他又把她拉住,没有说话,点了点自己的唇。
小钟很快反应过来,刚才看他狼狈的模样,想必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化妆包在教室,没法补妆了。我会去洗手间擦一下的。”
“我这里有镜子。”大钟带着书让出座位。
在这里整理完再出去更好,小钟也抽了条湿巾,对着镜子擦干净弄花的妆面。
其他都还好,也就是嘴唇糟糕一点。口红像琥珀一样,把被啃过的痕迹留下来。
小钟很快弄完了。站起来的刹那,他从后抱住她,环着腰微微往前压,直到她慌乱地撑住桌边。
脑海又陷入严重的混乱,想不出他会做什么。
但他只是梳开额边两揪绕在一起的小卷毛,将其中一半挂回耳后,语重心长道:
“你要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