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布满枯枝烂叶的井壁爬上去，甫一冒头，便感受到了空气中几乎化作实质的粘稠感。刺鼻浓烈的血腥腐烂味自不远处飘来，泥土几乎被血浇成了黑色。身躯分离的残肢断臂甩的满地都是，零星头颅滚在墙角，烂了一半的眼眶空洞地瞪着来访的不速之客。
饶是早在第一个世界就见过了地狱为何物，沐羽也看得一阵心里发冷。
沈胜瞧了一圈儿，“啧”了一声，抱怨道：“盗墓的那帮蠢货，究竟放出来了个什么东西……”
“还要分开行动吗？”沐羽问他。
“不行，我不准。”沈胜立刻把眉头拧了起来，“跟我走，我大概有点头绪。那家伙快要生产了，也不会去别的地方，直接去祖祠。那里是封印这所宅子的阵眼，她可能会想借着此事的助力直接破阵。”
他话音方落，便听到周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黑色怨气自泥土升腾而出，凝聚成一个个虚无人形，口中喃喃低语着什么。空气中寒冷更甚，它们猛然作野兽状扑上来，怒啸顿时响彻宅邸。
随着那声音的扩散，整座宅子仿佛被唤醒了一半，泥土中鲜血瞬间蒸腾成肉眼可见的血雾，鬼影次第出现在出院的必经之路上，怨恨地盯着他们，仿佛想要将二人撕碎一般。
符纸自沐羽手中飞出，一道蓝光转瞬而至，直接将前方拥堵着的怨魂俱绞灭成沙，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气氛顿时随之一轻。
“你保存实力，这些东西交给我。”沐羽说，“这里阴气太重，慢慢解决只会将节奏拖慢，她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灵力消耗跟得上吗？”沈胜问。
沐羽冲他笑了笑：“相信我。”
“行。”
沈胜这次没有过度的表现出担心，而是选择了信任沐羽。在他点头的瞬间，漫天灵力汇聚而成的蓝色洪流喷薄而出，将挣扎着试图死灰复燃的怨灵们扑杀，朝着院内唯一的出口冲了出去。
借着那暴烈的灵力开辟出的道路，二人当机立断迅速撤离。
他俩这几天终日泡在那幢古宅之中，早将其中地形摸了个透彻。这里作为那古宅完美复刻过来的地方，自然也和原宅保持了同步，没有丝毫变动。
沈胜只说了祠堂，沐羽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了对应的位置。那灵力随他心中所动，咆哮着冲涌而过，为他二人开路。
在粘稠浓重的血雾中，时间的流逝仿佛被凝固住了一般。沐羽刻意落在后方，好注意周围的动向，却忽然升起来了一种越走越熟悉的错觉。
院中树木花石，亭台摆设和交错纵横倒在地上的腐尸实在是不能不让他想起第一个世界里沐小师叔的遭遇。虽然那记忆不属于他，但却一同感同身受过那般的痛苦味道。若那两个女鬼是为此发狂，想要逃出去报仇雪恨，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沈胜独自走了一段，扭头瞧见沐羽竟然没跟上来，不免疑惑。只是他稍加思考了片刻，便明白了其中关键：“同情她们了？”
“一半吧。”沐羽摇摇头，转身跟上了他，“冤有头债有主，报仇心切我能理解，但无论如何，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就是不对的。”
“你这觉悟好。”沈胜哂道，“可惜了，这里的东西却不明白。”
“怨鬼之所以会成为怨鬼，当然是因为看不穿这其中是非曲直。”沐羽说，“我会这么想，只不过是因为有人已经替我将这条路走过了，而我也顾不得去思考这些问题。”
沈胜被这话里的未尽之意给震在了原地。
只是还来不及等他问些什么，二人便已走到了祠堂的门口。沐羽先一步走进去，只觉比之前凝重得多的阴煞气息扑面而来，而那二鬼正立于远处的祠堂中央。
白衣女鬼果如沈胜所说那般已经几乎维持不住灵体，眼白充血，几乎要爆裂出眼眶。乍一察觉祠堂内充盈的灵力，便当即猛地扭头回朝沐羽所在方向看去，冷笑声响彻祠堂：“真是老天都要帮我将他生下来！你可来的正好！”
“来的可不止有他。”沈胜闻言，步履轻盈地自沐羽身后走出，从容不迫道，“好巧啊，天涯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
他很温和地朝对方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