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摇不乐意了,看向他道:“说得好像我们是人族一般。”“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里的人并非人族,而是人性。落摇本不想听这些,但又不愿岔开话题,只装作不上心的模样,任由朱厌说着。“他诞生于幽荧深渊,理论上算是幽荧化身。“人间界总爱拿鸿蒙树和幽荧深渊对比,说一个是至阳,一个是至阴,可事实上两者哪有可比之处。“鸿蒙树是天地之初被种下的圣树,象征着无上天道,滋养着三界万物。“幽荧深渊则是最原始的‘混沌’,是盘古大神劈开天地后留下的污浊,远古诸神皆想将其填平,可始终不得章法,这万万年来,魔域因此而生,三界修者皆有入魔的风险,起因便是这幽荧深渊。”落摇在长生峰藏书阁,始终查不到的资料,朱厌倒是一股脑说给她听了。朱厌毕竟是魔域中人。知道得远超旁人。在夜清诞生之前,魔域一直是妖族的天下,那时候真魔虽也会有自己的尊主,但因为他们性情使然,别说震慑魔域三族了,连自个儿都自顾不暇。夜清是个特例。三百年,魔域三族甚至不觉得他是魔族。他是幽荧化身。对应着古神烛照。朱厌还在说着,尤其是他拿鸿蒙树举例,落摇也更好理解了。鸿蒙树庇护三界。幽荧深渊祸乱三界。一个至阳,一个至阴。前者为三界六族所向往。后者为三界六族所恐惧。而夜清是这恐怖深渊的化身。本身就代表着混乱和邪恶。朱厌说到了夜清:“幽荧化身,哪有人性?便是最初有过,被罪业焚心二百余年,也所剩不多了。”他问落摇:“你可知‘罪业’。”落摇:“略有耳闻。”朱厌:“那‘罪业’源自人性至暗,聚拢了三界六族所有的负面情绪,别说被缠身二百余年,便是沾染上一些,也会心神大恸,堕落成魔。”落摇略作斟酌,问道:“他为何会被‘罪业’缠身。”朱厌:“幽荧引罪业。”落摇:“……”果然如此。朱厌又道:“他没了魔髓,无法转化‘罪业’,只能任其啃噬……讲真的,谁都没想到他能撑这么久,可想必也到极限了。”落摇心蓦地一揪,密密麻麻的刺痛蔓延开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四平八稳:“既是到了极限,又如何能应对数百个‘真魔’?”朱厌摇摇头:“这也是魔域三族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落摇镇定道:“我已在长生峰上,贸贸然下山,只会打草惊蛇。”朱厌眉峰微蹙,道:“你跟我去妖月峰,我自会……”落摇打断他:“再被你关上十三年?”朱厌到底是理亏的。落摇道:“我虽神骨受损,可这二百年来也没蹉跎了自身,即便打不过,总也逃得掉,我若连这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又岂敢孤身下山?”她顿了下,看向朱厌道:“我不喜欢被保护,任何一种保护,都是另一种禁锢。”朱厌怔了怔,哪会不懂她的的骄傲,旋即敛眉道:“那你仔细些,照顾好自己。”落摇又客气道:“殿下亦是。”落摇转身欲走,朱厌又出声:“对了,你去七情幻阵,是想寻千魂道吗?”落摇身形一顿。朱厌轻叹口气:“千魂道于你无用,我早在一百多年前便将其送上了东神山。”落摇转头看向他:“你……”朱厌摊手:“还被你爹爹打了一顿。”落摇:“……”那事她知道。朱厌硬闯东神天门,天界侍卫们瞧见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打吧。他好像是帝姬的心仪之人。不打吧。总不能放妖族太子入东神山吧!后来东方神帝亲自出面,一道神光落下,把朱厌给“送”回了魔域。落摇曾问过青伏:“爹爹,朱厌这是来做什么……”青伏没好气:“怎么,心疼了?”落摇:“……”她不敢说不心疼。也说不出违心话。偏偏她这般支支吾吾的样子,反倒让青伏误会了。他长叹口气,宽慰女儿几句:“放心,我没伤着他。”当时青伏并未告诉落摇千魂道的事。估计是不愿她多想。她后来试了三界六族的无数法门,许是其中就有千魂道。落摇目中难掩失望,一时竟感到了些许茫然。还有什么法子呢?鬼族长生道,妖族千魂道,仙族的命魂丹……全都无用。难道她真的只能找一个“三相”之人,共入鸿蒙树吗?或者,她靠幽荧之力撑过这二百年。可是。万一夜清撑不住了呢。落摇眼睫颤了颤,一时分不清心底的刺痛是因何而起。朱厌走到她身边,温声说道:“在诛魔阵中,我已经与你道明心意,那十三年是我最欢喜的日子……嗯,我不是故意困你在亭瞳殿,我为了修复遮天,费了些功夫,后来……”他笑了笑,温声道:“你说你心仪于我,我……嗯,我知道你是怕神族和妖族起纷争,但还是很高兴。”高兴了二百年。日日夜夜都念着、盼着、想着。落摇眉峰蹙了蹙,她没看他,而是盯着脚下的地面,慢腾腾说道:“朱厌,我不懂。”朱厌道:“你生来神胎,本就心性寡淡,不懂也很正常。”朱厌又轻声道:“若非你神骨受损,我愿意等你千年万年,等你明白……可是你如今急需入鸿蒙树。”他走到落摇面前,认真看着她道:“试试吧。”落摇抬头,望进了朱厌眼中。他有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匆匆一瞥都是深情似海,被他这般注视,仿佛她占满了他的世界。“试试?”“我们试试。”“试什么……”朱厌拿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处:“试着了解我,看看我对你的一片赤诚。”妖族的心脏在右边。落摇隔着薄薄的红衣,感受到了它的剧烈跳动。朱厌温声道:“对了,忆珠还没看完,你……”落摇:“里面当真有我神骨受损之谜?”朱厌:“我觉得有。”落摇把手抽了回来,对这人的脾性很是防备:“什么叫你觉得。”朱厌正想说话,就见一个雪白色的纸鹤悬停在半空中,它翅膀上有淡淡的金色纹路,隐隐约约现出了守照族的族徽。朱厌轻笑一声:“有人找你。”落摇点了下,纸鹤落进她掌心,融化成了一道清冽的传音:“殿下,可否见面详谈。”落摇听着守照珩的声音,再想想自己和银索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