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有点不一样
浴室内。热水冲刷着令仪的身体。跟周正结婚以来,她常有种前世今生的割裂感。曾经的她,是港城第一名媛宋令仪,穿的是高奢品牌,用的是名牌手袋,出入高档会所,被一众名媛,世家公子捧的高高在上。她的爷爷是有名的太平绅士,她的父亲是星矅珠宝的老板。她应该跟青梅竹马高文耀结婚,举办一场世纪婚礼,成就一段豪门佳话。谁想她会仓皇的逃到这个小小的江城,卖着瓷器,画着釉上彩。还跟一个她以前完全不会喜欢的男人走入简单而平凡的婚姻生活。这在她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却觉得平淡而真实,没什么不好。浴室出来,床单和被套都换好了,周正应该是去外面的浴室冲澡了。刚这么想,就见他神色冲冲的进来。“我要出去一趟,你先睡。”“怎么了?”周正犹豫了一下:“我妈刚给我打电话,汪琢老师不见了,我得帮忙去找。”汪琢是江城极有名的古彩大师,前几年被诊断得了阿兹海默,记忆开始间断性丢失。他们夫妇没有孩子,周正的母亲黄慎是汪琢的弟子,这么多年对汪琢非常的照顾,等于是他的半个女儿。令仪立即说:“我跟你一起去!”“不用,太晚了,外面又这么冷,今晚还不知能不能回来。”“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马上就好。”令仪说着人已经进衣帽间,“等我啊!”周正有些意外,和她相识到现在,令仪并不是一个多热心的人。她有自己的处事哲学,安静,随意,对这里的人和事不远不近,疏疏淡淡,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不一会儿她就换了件黑色的加绒棉裤和米白色短款羽绒出来。“走吧!”两人坐上车,周正拨通黄老师的电话。黄老师情绪很稳定,说话不疾不疾:“我现在跟你陈奶奶在一起,你爸带着两学生在外面找,陶瓷学院一带都找过了,没找到。周正,你说是不是可以报警了啊?”“妈你别着急,我去陶瓷学院附近的几条街都看看,再找几个朋友帮忙。”“是不是可以到他平时常去的地方看看。”令仪说。黄慎那边听到令仪的声音很意外:“令仪也在哪,唉,自从老汪阿兹海默之后,这几年深居简出,基本不怎么出校园了,哪有什么常去的地方?”令怡眼眸里流露出黯然和焦急。“妈,你先陪陈奶奶,我们找到了给你电话。”“周正啊,拜托你了。”电话那边是陈奶奶带着哭腔苍老的声音。令仪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阿姨你别急,我们一定能找到汪老师。”电话挂断,周正车子已经驶入了国瓷路一带,他开的极慢,令仪坐副驾,十分专注仔细的搜寻街道两边有没有老人。周正又给几个朋友打电话,张罗着一起找。天上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很多店面都关了,街上基本没有什么人,很难想象一个老人在街头走湿,淋着雨会面临怎样的情形。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管是周正父亲朋友,还是他们都没有找到老人。气氛越来越凝重,两人在车里越来越安静。“还是报警吧!”令仪说。“嗯,我已经找派出所的朋友在帮忙找,但是要失踪24个小时才能立案。”天色已经深黑,路上只有微弱的路灯,雨水绵绵,微微一开窗,雨水飘落进来,外面湿冷极了。周正转头看令仪,她脸色苍白,水眸不住的搜寻着路两边,手紧紧的双握在腹前,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令怡露出这样的神情。终于,他们在隔了三条街,在江城一中老校门口找到了老人。找到他时,他穿着黑色有些破旧的中式棉麻褂衫,直筒的棉麻裤,脚上穿着是一双棉布板鞋。头发衣服都已经湿透,苍老的脸呆呆的守在门口。这是一个老校门,破旧的铁门紧闭,连门卫都没有。令仪说了一句那个人是不是后,周正立即停了车。两人赶紧跑过去,周正脱掉外套罩在他身上。老人脸上挂着水珠子,眼神迷惘,呆呆的看周正:“你是谁?”令仪撑着伞,将伞的大部分都遮在老人的头顶。“我是周正啊,我来接你回家。”“回什么家,我要接我家斐斐放学。”汪琢说着,还痴痴的看着那张根本不会开的校门。“……”周正叹了口气,在想要怎么劝,生怕会刺激到老人。“她已经回家了,正在家里等你呀!”令仪声音温柔沁润,眸子隐隐含着水光。“回家了?”汪琢转头看向令仪,混浊迷惘的眼眸渐渐聚焦,终于露出惊喜笑意,“斐斐?你终于放学了,爸爸这次没有食言,来接你了。”“……”周正十分意外的看令仪。“我就是在等你来接我呢,我们回家,好吗?”令仪试着去挽老人的手。“好,我和斐斐回家。”老人依赖的挨着令仪。周正连忙去开车门,让令仪陪着老人坐在后座。上车后,他先发动车子,打电话给黄老师说人找到了。老人坐在后面很老实,也不说话,紧挨着令仪,苍老满是皱纹的手抓着她的手:“斐斐,爸爸以后会接你放学的。”“好。”令仪轻轻的说。老人许是累了,渐渐的头挨着令仪的肩睡着了。令仪一动未动,神情平静安宁,任他挨着。周正在前面开车,他开的不快不慢,不时从后视镜看令仪。路边路灯桔黄的光线透过车窗落在她身上,她脸颊柔白,仿佛镀上一层暖暖的光。他第一次意识到,令仪有点不一样。